生活在纽约的都是勇士

When people say why do you live in New York, you really can't answer them, except you know that you have contempt for people who don’t have the guts to do it.

尽管弗兰和很多New Yorker一样,吐槽的同时也深深爱着这个城市。但生活在纽约,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弗兰说没有人担负得起纽约的生活,这也许是真的。纽约的房租有多可怕,一个人生活起步价2000刀每月,走运的话。以我现阶段的工作,在纽约能找到最好的岗位开价7万美金每年,平均每月不到6000刀,也就是说工资的一半要用来交房租。这也许还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这样的房租价格(2500刀)只能住合租的公寓,我或许能租个卧室,而我的客厅会有一张床垫租给付1800刀每月的租客。屋里没有洗衣机,我得到公共的洗衣房去洗衣服,运气好的话地下室就有,否则就得去几个街区外的laundromat,当然都是收费的,一次大概5块钱,只收硬币。我最好提前备好零钱,因为laundromat的ATM取钱是收费交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吗,想象一下在冬日一个下雪的夜晚挑着两个大袋子揣着一口袋叮呤咣啷的硬币走过几条有抢劫犯出没的脏兮兮的街道,就为了洗几件该死的衣服... 你的公寓有老鼠?闻起来像大麻?暖气像摆设?太正常不过了,这里是纽约。

我曾经抱怨过巴塞罗那地铁里的尿骚味,但是跟纽约比起来,所有城市地铁的肮脏程度都是小巫见大巫。与巴塞罗那和伦敦地铁那种单一的尿味不同,纽约地铁有一种特殊的臭味,大概是混合了二手烟,流浪汉,狗,老鼠,大麻,酒精,呕吐物,奇怪的香水,和各种体液的气味。像所有大城市一样,地铁车厢总是非常拥挤,神奇的是卖艺的人还是能够自如地穿梭并表演着各种高难度动作,从乐器到吊环到空翻,纽约地铁无奇不有。有朋友提醒过我说,千万别走进空无一人的车厢,因为那节车厢一定有鬼。他大概是对的,我就遇到过一次,在拥挤的地铁找到一节空车厢,走进去之后一股刺鼻的氨味扑面而来。如前所说,这哪有地铁平时的气味可怕?但那一次的浓度,好像打翻了实验室里所有的尿液样本,形成了一个天然结界,把所有试图闯入的凡人一并轰了出来。车厢里只有一位年轻的妇女,疑惑地看着所有夺门而出的人不停地问"what is wrong???" ...她大概是一位仙人吧。纽约地铁还有一点很奇妙:坚持使用过时的刷卡式纸质车票,即使你买的月票,也是那张没有任何区别的黄色卡纸。这张纸一次刷成功的概率及低,常有那种连刷几分钟都没刷成功的情况,把跟在你后面等着乘虚而入的逃票人员都气得直骂脏话。
我的朋友Blaise,土生土长的都柏林人,二十年前选择搬过来做一个New Yorker。她说纽约的脏是"liveliness",街道上的污水,垃圾,老鼠,噪音,都是生活气息。我无比认同,但我可能永远无法像她一样热爱这种生活。最让我感到害怕的不是犯罪,而是毫无掩饰的生活的残酷。纽约的街头有无数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常常衣不蔽体地,以各种姿势盘踞在地上,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个城市都有一些“住在街上的人”,但他们通常零星地分布在遮蔽的犄角旮旯里,不怎么引人注意。而纽约不同,“街上的人”仿佛是城里的游牧居民,他们在各个街区形成了自己的“community”。与所有人一样,他们出没在脚手架下的人行道,地铁站,超市和博物馆门口,中央公园,第五大道,时代广场...暴露在无数游客的目光中。纽约客们,抱怨着系统的问题,同情着他人的不幸,却用一种视而不见的方式,与“街上的人”互不干涉的共享着这个城市。在我所生活过的六座城市里,没有一个像纽约这样把污秽,贫穷,饥饿,死亡,老无所依...所有生活的黑暗面如此直接地展现在世人面前。而我却是那种“把灰尘扫到地毯下面”的人,注定无法直面生活的真实。
我曾对一位DC长大的朋友说,每个美国年轻人都应该去纽约体验一下真实的人生。她笑了,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如弗兰所说,选择生活在纽约,需要太大的勇气。
BTW,"Blowin‘ in the wind"有没有可能是迪伦对纽约狂风的抱怨?